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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 家

“寒衣节”那天,晚饭后准备去路口烧纸,快出小区大门时,看到一个背着书包七八岁样子的小男生,在角落里张望,以为是车站职工或班车司乘的孩子,就随口问了句:“你是谁家的娃?”

孩子说:“想回潼关,还有没有车?”他含糊的声音还夹杂着怯意。

我想,大概是他的家长去洗手间让他在这等,又问道:“你家长呢?你跟谁来的?车站早都下班没车了。”

“我自己来的,我想回潼关。”孩子声音越来越低,甚至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。

我感觉事情不对,紧接着又问道:“你一个人来的吗?你爸妈呢?是不是考试没考好?还是在学校犯错了不敢回家?你爸妈电话给我说下,我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。”

孩子似有委屈并哽咽着:“我考试好着呢,爸妈都在外地,不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,我就想回潼关。”

听到他这样说,我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种可能,好在认出了他身上的校服,也不算太糟。“你是贠张小学的吧?几年级啊!你家在潼关,那你在渭南上学住谁家?哪个小区?

“三年级”,孩子一边说一边转身往车站外走,“在宏帆住,我回家呀。”像是急于脱身。

事情似乎并不简单,我追上去跟他并排走着。“你家是在宏帆吗?我送你回去。”我非常坚定地对他说。毕竟这么大点的孩子,在冬季的夜里八点,独自一人在街上游走还是不太安全的。

孩子边走边说他自己认识路,自己能回家,但他出了站门走的方向和“家”方向是相反的。我拦住他,很认真地说:“是在宏帆吗?你这走的不对啊。你再乱跑我就打110报警,让警察送你回家。”

似乎他也感觉到了我不容易对付,默默地转身往他口中“家”的方向前行。我就跟在他身后,时不时提醒他避让车辆,还问他吃饭没、饿不饿。可能是孩子觉得我并无恶意,就又说他不是去潼关是去官路,要过一座很长的桥。我们断断续续的聊着,我告诉他一个人在外面不回家,家里人会担心的。

或许,孩子此刻正厌恶着我,是我打乱了他的计划,阻止了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但他也无可奈何。毕竟他的年纪和见识限制了他的思维,他也不会懂得一个人活着的诸多无奈,想做的事情本不该做,也不能做,该做能做的事情常常又不想做。

世间人来来去去,如同在织就一张无形而巨大的网,每一个人每一根线都拥有着自己的意志和方向。生活就像是海洋,时而平静,时而汹涌。不是所有的陪伴都能长久,不是每个人都会像自己的影子一样不离不弃。

此时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这孩子走完他“回家”的路,哪怕是回家后被父母责罚,也好过任何一种我们不敢想不愿看到的意外发生。视而不见我做不到,会于心不忍,只有看着他平安到家,才可安心。

我打电话告诉妻,“捡”到一个孩子,在想办法送他回家,今天的饭后锻炼很特殊,会晚些回家。也拍视频发了动态,希望或许正在焦急寻找孩子的家长可以看到并联系我。

孩子走着我跟着,七拐八绕地到了宏帆,在一栋楼门前停下来,他说:“到了”,然后胡乱按了门铃,门没打开。他就等着,我也等着。他转头看我的眼神是期待我离开的,而我坚定地告诉他:“我跟你上楼,和你家长说几句话。”因为我察觉到他大概还是不想回家吧。

没一会来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穿着同样校服的孩子,直接推开楼门就进去了。我们也跟着进入,电梯里我问另一个孩子:“你也是贠张的吗?几年级?”那个孩子说三年级的。我说:“你们认识吗,他也是三年级的?”结果一个是五班,一个是九班,互相不认识。

电梯到了孩子按的21楼,他又说要去3楼取个东西,我始终跟着。他在3楼的室外花园徘徊了一阵,又回到电梯下1楼。我笑着说:“你家不在这个楼吧!”孩子估计已经绝望了,他也感觉到是甩不掉我了。

我跟着他走到另一个小区,他还是乱压了几下门禁密码,门没有开。正巧有人从里面出来,我们也就顺势进去。这次,他进入一个单元,确实是21楼,下了电梯走到家门口,按下密码,门打开了。

孩子回家,我站在门外大声呼唤:“家里有人吗?家里有人吗?”无人应答。倒是里屋出来一个更小的,三四岁的男孩,什么都问不出来。我想着家里其他人一定是着急,都出去找他了,便拿出手机在门外自言自语地拍着。

这时,电梯门响,出来一个中年女人,我问是这家的人吗?那人说她是邻居。我简单的说了孩子的情况,她也没孩子家长电话,就去敲另外两家的门问电话。从她们的对话中了解到孩子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出走,之前是独自回过老家的,到地方打电话他爷爷来接,好像也是晚上,孩子妈一个人带着两个娃,确实不容易。

我们正交流关于孩子的管教和安全,孩子的妈妈回来了,看样子并不是去找孩子,也没有很着急。听我说了情况后,反倒是在抱怨这孩子管不了,只是说他几句人就跑的不见了,还气急败坏的咒骂着。

看着孩子妈妈欲哭无泪的表情,我尽量按耐自己那似乎有些多余的忧心,语重心长道:“妹子,千万别打娃,缓过这几天好好说说。娃调皮时确实气人,恨不得美美地锤他一顿,但当他真的丢了找不回来了,或者出现其它可怕的意外时,我们做家长的一定是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。”

妻来电话问孩子送到没,我说送到了马上就回家,然后向这几人告别。孩子的妈妈送我到小区外,我再三叮嘱别打别骂,之所以没报警是怕吓到娃,自己能把事情解决,就尽量不给大家添麻烦

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那年冬天,清晨六点的山东泰安火车站,我在麦当劳吃着早餐,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拾荒老者,几次想推门进入又都犹豫地缩回了手。于是我立即起身去买了一份早餐出门拿给他:“热的刚买的,赶紧吃吧。” 都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,我已经转身离开。

回家,在孤独的救赎之后,我的心情和脚步一样沉重。那一刻,脑海里同样闪过“不管你因何流落于此,而我此刻已心生悲悯”的画面。(作者:周峰)

责编:杜鹏飞

编辑:鄢雨晴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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